■ 查榮婷

不知不覺走到了土林。

天已經黑了，已經看不清楚土林的模樣，只是被燈光吸引，被蟲鳴打動，便想在這里停留，逃離喧囂的人群，靜靜地待一會兒。

晚上的土林有不一樣的美。也許是朦朦朧朧的景觀，也許是昏黃的燈光，讓我有了異樣的感覺。棧道旁的光束散亂地打在土壁上，原本棱角分明的土柱都成了模糊的剪影，天然形成的溝壑不再深淺分明，那些“昂首的巨獸”“靜坐的僧人”，在夜色里透著神秘的威嚴，仿佛藏著說不盡的故事。偶有晚風拂過，帶著野草與泥土的腥氣，那些土柱的影子仿佛能在地上舞動，活了過來。

沿著棧道一直向上，腳下的木板偶爾發出“吱呀”的輕響，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。蟋蟀的振翅聲混著螻蛄的低吟，在空蕩的溝壑間越發清晰，反倒是把白日里的嘈雜過濾了。偶爾會遇到兩三個行人，手電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晃過，像流星劃過夜空，轉瞬又消失在拐角。

昏暗的燈光還在閃爍，順著蜿蜒的棧道一直向天際延伸，像一條用星光穿成的項鏈。遠處的土林是看不到了，連模糊的輪廓都被夜色吞沒了。我只能試著去尋找棧道旁那些熟悉的景物，好像還是以前的樣子，卻又說不出哪里不一樣。呆呆地望了好久，其實還是有一些變化的。這個季節，土林也長滿了野草和野花，沙石縫里都鉆出了嫩芽，變得郁郁蔥蔥，不再那么荒蕪。今年雨季特別長，那些尖銳的土棱應該被溫潤得像被時光磨過的玉，連附著其上的沙粒都留有被撫摸過的痕跡，不再那么粗糲。眼前的郁郁蔥蔥，已經遮住了很多的土柱，野草長過土柱的裂縫，像歲月悄悄縫補的補丁。

夜更深了，還是一個人，還是喜歡一個人。這里倒是一個可以讓我靜心的地方。朋友說我不太善于表達，其實我只喜歡把自己的喜怒哀樂，告訴那些瘋長的野草、石洞里的小蟲、過路的風、此刻的土林，因為它們不會笑我傻。

回想起年輕時候，幾個朋友坐在土林最高處大聲呼喊，回聲在溝壑間越傳越遠，現在都成了美好的回憶。回想起帶小孩來土林玩，那個時候她還那么小，小手緊緊抓著我的衣角，卻堅持自己走完了全程。這許多甜美的回憶，歡笑聲仿佛還回蕩在土林的溝壑間。

背靠著微涼的土壁，就當在土林的懷抱里吧。抬頭仰望，天空漆黑一片，竟然沒有尋到一顆星星。這里的夜晚這么涼爽，晚風輕輕拂過臉頰，唯獨少了星光，就覺得不再那么完美，有些遺憾。也許等到秋天，滿天繁星的時候，再到這里發呆，就能與繁星對話。

正在浮想聯翩，一群人從山上下來，看到我一個人，連連勸我早些回去。雖說起伏不斷的群山讓我安靜，身旁卻也有許多飛來飛去的蚊蟲，讓我不堪其擾。不遠處小城那明亮的燈光，消解了夜的深沉，不會讓我害怕。

該離開了。我想等到秋天的時候，風卷桂香，繁星呢喃，我再來和土林對話，也許，我將會擁有另一個美好的回憶。